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卿本佳人［洪正葆/罗勤耕］三

三

时光荏苒。洪正葆在东江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。舅舅是混帮派的，在青帮里也不算是什么多大的头目。带了个外甥至多是多了个喽啰，也没法在帮里有什么提拔。洪正葆一度在东江举步维艰。

帮派相争的时候，他们这种小喽啰就是冲锋陷阵流血流汗的份儿，损失个把小弟对哪派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。刀口舔血，朝不保夕。每次自己往伤口上倒酒的时候，他总会想起罗靖在月光下为他上药的那双手。

他的唇，他的眉眼，他乌黑的发和雪白的皮肤，在无数个夜晚慰籍他的痛苦和孤单。他从未在心里亵渎过他，他是他的白月光，是他心里唯一一块干净柔软的所在。他扎紧身上的绷带，下一次拼的更狠，冲的更凶。

罗勤耕，你等我，我会让自己有资格重新站在你面前。

洪正葆的勇猛得了老大的赏识，渐渐的也打出了一番名堂。他也并非有勇无谋之辈，开夜总会，开赌场，开酒楼，一来二去，竟为青帮收拢了大批人脉和资金，连警察局长都称赞青帮守规矩，会尽力帮扶。名声狠辣又在外，没几个帮派敢来触霉头。青帮一时风生水起，成了东江第一大帮派。

洪正葆也从不起眼的小喽啰变成了青帮的三当家，独有一份地盘，再不用看人眼色。而得到这一切，他用了五年的时间。

五年没有回故乡了。他捂在心口的那个人，他想回去看看。

五年了。物是人非。

他站在村口，看罗靖一袭长衫，笑得云淡风轻，如同春日里的一株杨柳，眉眼如昨，是他梦里的样子。他的身边却跟着一个小娃娃，一蹦一跳，牵着他的手左顾右盼，不安分的想到处乱跑。罗靖弯下腰一把将他抱起来，含笑嗔到:“怎么你娘刚一走，你就不听话了？”

洪正葆愣在那里。岁月流转，光阴荏苒。他觉得他这刀口舔血的五年都消失了。心里空了，什么都没有剩下。罗勤耕就站在那里，时光却偷走了他的心上人。

罗靖转头看到了他，毫不掩饰的大吃一惊。

他抱着孩子，勉强挤出笑容:“你回来了。”洪正葆看着他，点一点头。他不说话，罗靖也不开口。走也不是，留也不是。僵持了一会儿，洪正葆走了过来，看看他怀里的小人儿:“你儿子？”

罗靖点点头，把目光落在孩子脸上:“对。”洪正葆牵了孩子的小手:“叫什么名字？”“叫罗浮生。”罗靖转头看着他。洪正葆望着那熟悉的眉眼，渐渐微笑起来:“你取的？好名字。”

洪三爷回家，家里自然是热闹的。一众乡亲们都来了，满口称赞他衣锦还乡，前途无量，顺带打探着让自己的儿子去跟着洪爷混前程。洪正葆一一微笑着应对，抬眼却看到罗靖牵着孩子，正从他门口路过。

他站起来叫住他:“勤耕！等等！”罗勤耕转头，见他有一瞬间的慌乱。他跑到他身边，一把抱起罗浮生，满脸带笑:“去你那儿坐坐吧。”罗勤耕看着他，眼神清亮。他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
他是他心尖上的人。只要他岁月静好，便已足够。

进了罗家小院，他把罗浮生放下，小人儿便满院子撒起欢儿来。他笑着:“有个小人儿陪着，想冷清也冷清不了了。”罗靖拉住儿子拍他身上的尘土:“我几时冷清了，不过少凑热闹罢了。”站起身来摆开树下的方桌，再去烧茶。

洪正葆坐下来，左右看了看:“浮生他娘呢？”罗靖生着了炉子，拉了几下风箱:“回娘家了，昨日刚走，总要几日才回来。”“娘家哪里？”“郭家庄，雇了马车，一日便到。”罗靖拿出茶壶杯子摆在放桌上，指尖捏了一撮茶叶放进去:“这次回来住几日？”“几日都行，横竖没有多余的事。”洪正葆趴在桌上看他指尖撒下的点点绿叶，有些恍然。炉子上坐的水壶响了，罗靖前去查看。正是春日，头上的槐花片片洒落，就如同遇见他那一年。

“叔叔，叔叔。”洪正葆回过神来，扭头看见罗浮生眨巴着眼睛，笑眯眯的看着他。他同罗勤耕及其相像，洪正葆在他的眉眼里，看到了那个粉白小人的样子。他突然对浮生生出特别的亲近来。

他转过身子，捏捏浮生的小脸:“不能叫叔叔，要叫伯伯，我比你爸爸大。”“伯伯。”浮生甜甜的开口，洪正葆笑起来，答应着把浮生抱在怀里。“伯伯，你有糖吗？”洪正葆连忙上下去摸，还好，兜里还有几个老乡塞进去的喜糖。他掏出来递给浮生。

小人儿得了糖非常高兴:“这是东江的糖吗？”洪正葆有些囧:“这不是，等下次伯伯回来了，给你带东江最好的糖，行不行？”小人儿脸上笑逐颜开:“谢谢伯伯。”

洪正葆心里一动。这如同春花般烂漫的笑容，有什么理由不去守护呢？

“浮生，下来，别打扰叔叔。”罗靖提着水壶过来倒茶。“不是叔叔，是伯伯。”小人儿奶声奶气的纠正。罗靖愣了一下，转头无奈的看着憋笑的洪正葆:“你真是一点儿没变。”

两人坐在椅子上喝茶，看着浮生在院子里自得其乐的玩儿。洪正葆转动着茶杯，看着杯里飘进了小巧的白花瓣，不由出声:“真好。这么多年，难得有这样平静的日子。”罗靖看了看他，笑了一笑:“只怕是偷得浮生半日闲。”

洪正葆放下茶杯，看着他的眼睛:“勤耕，这次回来还是想问问你，能不能跟我去东江？”罗靖愣了一下:“东江？”“如今我已算站稳脚跟，但有件大事不得不做，我想让你帮帮我。”罗靖不由得失笑:“百无一用是书生，你们江湖大佬叱咤风云的，哪里能用的到我。”“混黑道也不能只靠打打杀杀，没有正经生意谁都站不住脚，”洪正葆看着蹲在地上挖泥巴的浮生，“烟馆和赌场都开起来了，但是没有自己人，不管账面还是经营，我都不放心。”罗靖摇摇头:“我哪儿会懂经营，你别强人所难了。我这个人，不像你，我胸无大志，只想平平淡淡了却余生罢了。”

洪正葆啧了一声:“勤耕，话不能这么说，埋没了你的人才啊，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寂寂无名呆在这穷乡僻壤？”罗靖笑笑:“彼之砒霜，吾之蜜糖，你觉得是穷乡僻壤，我倒觉得是世外桃源。”洪正葆忿忿的去添茶:“说两句就开始吊你的书袋，兄弟有难你也只管见死不救。”罗靖笑着执起茶壶，细细的水流缓缓注入茶杯:“天南海北，也总是要回故乡的。什么时候你想回来了，我总在故乡等你，这样可好？”

洪正葆看着他白皙的手腕，一时恍了神:“对不起。”罗靖愣了一下:“什么？”“五年前，我走之前那一回，我……”罗靖站起身来，不着痕迹的截断了话题:“留下吃饭吧，我去做。”

洪正葆心头酸了一下，放下杯子站起来:“不必了，家里人还等着，明天我再过来。”罗靖看着他，抿嘴笑了一下:“好。”

TBC